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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一星期

2015-03-12 | 来源:

        表哥得的是血液病,生病已一年有余,医生告诉他不是白血病,只要他配合,定能治好。其间挫折不断,和他的性格一样,治病并坚强乐观,虽病情不断反复。他告诉大家,树叶会枯黄,会掉落,但树是愈发粗壮长青,是的,我们都坚信。

2014年国庆,他的身体恢复的好多了,甚是高兴,硬要从广州医院回来看看,十月二十一日,突然得了肠梗阻,转入协和手术,15厘米肠的盲肠坏死,医生不敢手术,他告诉医生:不怕,胆子放大点,赌一把。不做永远都是失败。 医生顺利的完成了手术,众人皆松口气。

禁食!连水都不准喝一滴。 自从生病以来,我从未照顾他一天,其他几个晚辈分别轮流陪护过,他总说不能让我请假,说我是老师,请假会耽误学生,可他又常在嫂子前念叨说我做的事他最放心。嫂子说哥哥病得很重,时常不敢闭眼睡觉,希望我帮着照顾一周。

第一天,我来医院看护他时,他已是肠梗阻手术一月零六天,滴水不占一月有余。嫂子实在太劳累了,本就身患糖尿病,于是我一人守护。病床右边是排尿管,左边是创口排便管,左右手一天二十四小时吊点滴,还有半小时量体温一次,并且尿量、创口排液量、及体温等必须计时和计量。我以简易统计表规整清楚。医生看了惊吓得说从未见过家属记录这么好的,表哥听了夺口而出:“开玩笑,她是老师呢。”

 

      提及老师,他一生是真的热衷于教育事业,尊重每一位教师。

曾经他调入鄂南高中后,那里每年考清华北大等名校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多。鄂南高中的老师说,王校长是一个非常和蔼又平易近人的校长,他关心每一个老师,教师对于他来说永远是神圣的。不仅如此,他在生病后,我去清理他卧室时发现,他离开鄂高十多年了,可鄂高好多年每个年级每一次月考成绩排名表他都留着,上面有几种不同笔记的记号,他不止一次地认真去研读各个学生的考试情况。听说每年他都要与学生坐谈,亲自与学生交流,没有周末,没有属于他自己的时间,工作是那么的忙,家庭责任也没落下,周到有条,伯乐、惜才、无私。可惜他未能实现把咸宁教育是事业打造成品牌的愿望。

       他病倒了,我也听到了许多,同事陈老师说王局长一点“架子”都没有。 有一次在路上,我们打着伞在前面跑,他喊我:“妹妹,跑什么跑,也不晓得给我共个伞。”“你是局长了,我吓得跑啊~”

局什么长,是多只手还是多只脚,精怪! 其实他就是这么随性。 他的记忆也不错,同事的孩子几年前读几年级,现在读几年级,表哥只听过一次就一直记得。其实,翻阅他的笔记本之后发现,平时一些小事他依旧仔细记录点点滴滴,周围人的感恩亦来源于此。他曾劝和他的一对同事夫妇,多次登门做思想工作,之后那对夫妇恩爱相处。而在我身上亦是如此,与丈夫感情危机期间,他苦口婆心长期时间主动做思想工作,次次都着急上火地讲道理,直至解决。家庭责任、相处之道、生活处方,依旧在我心中铿锵有力。我看着病床上的表哥,思绪不断,医生和护士的声音符号般掠过,似灼烧、如撕裂。

       在医院,嫂子刚离开,表哥悄悄跟我说,他想喝柠檬汁,一月有余未沾水,我听后鼻子一酸,咬牙下楼去买,良久也只找到灌装柠檬汁,以表哥的免疫力是不能喝的,我只好到水果摊买了俩柠檬,返回洗干净切成片,再用100度开水泡,待凉了一些后装上吸管正准备给他喝,护士正好进来“喂!你是想害他吗!?谁允许他喝果汁!?”   柠檬汁被倒了,我不知的是,他的这一丝丝念想也被倒掉。他告诉我好想喝一口柠檬汁,我眼泪终于控制不住,生亦有念,死未难免?

   照顾他的第一夜,病榻前,医生嘱咐我用湿毛巾给他物理降温,因他已不能用药物退烧。我不停的用湿毛巾地给他降温,许久之后不见降温,他催我去休息,我不肯,继续给他降温,催了几次后他发火了“你不要在这烦我,不看见你我舒服多了。”   我便去陪护靠椅上装睡觉,心疼不已。 十二时之后,医生给他打了退烧针,第二日早晨到下午,体温一直降到35度以下上不来,不过他人还是清醒的。 他对我说:“妹妹昨天生气了吧,我是想让你休息会,了解你性子不发你脾气你是不会去的,这样会把你累倒的。”

     人重病至榻,总会念想着身边的这些个人,他清醒时常向我提起我儿子,一再强调重视对我儿子的关心和教育,在武汉读书也要多去看他。 那段时间,我闭上眼依是表哥念念的“吃得苦中苦,方位人上人,有志者立常志,无庸者常立志......   一生浸染于教育事业的他,不知牵挂着多少孩子。

     次日,噩耗。因表哥连续发烧,医生再次对他做了检查,发现脑部新增了一个肿瘤,听医生的语气,情况很是糟糕。表哥要求诊断结果给他看,我和嫂子只好伪造一份假结果给他看,否则让他知道自己是癌症,定不愿待在医院。这一天我思绪游离,坐在陪护椅上,窗外的枫叶在地上沙沙的刮动,我却听不到它们的声音,恍如隔世。

直至午时饭点,门外催促打饭,我没听到,表哥让我快些去,我没想太多,性格使然脱口而出吃不下去,并且不想排队。他勃然大怒“怎么可以吃不下去!速速去,去晚了好菜都给人抢完了。”

我低下头,竟无语凝咽,默默转身去打饭。

晚上12时,脑部肿瘤作怪,他又抽筋了,昏迷,因担心他把舌头咬断,医生为了撬开他的嘴巴,强行撬掉了他一颗门牙,几小时后才醒来,望着他欲言又止的眼神,我知道他想喝柠檬汁了,但只能假装不知。

第三天早晨,再次抽筋、昏迷。在场不少人,无一不惊吓。表哥俩鼻孔留血,嘴里冒血,医生说了最不想听到的话,可能再也醒不来。那一幕连护士也不禁动容,告诉我们他是个可亲可敬的人。 中午,咸宁的救护车来把他接回咸宁人民医院,度过最后的时间,其间来了一对七十多岁的老夫妇探望,是曾经表哥的同事。 众人都沉寂、无助,他俩在此之际说了很多话,我因心情失落,只依稀记得几句“王局长只栽花,从不栽刺,喜欢小孩,关心所有亲朋好友的孩子...... 老人的口舌不利索,但意思一条没漏,大家更是觉得不舍和难过。更多的是教育部门的老师,同事来探望,所说之句无一不是他的为人和贡献,带着泪的话,带着哽咽的赞美和惋惜,岂能有虚? 最后几天表哥虽不能再说话,可不时能看到他的泪水往外流,我明明听到了他的叹气,可医生却说他没有知觉。

 我还是没赶上最后,周一早晨去赶着把课上完赶往医院,得知他的离开。哥哥是悄悄走的,我们之后才知道的是,在最后一次清醒的时候,他给他儿子说不让我们耽误工作,不能误了学生,嫂子和他儿子尊重了他的要求,让他安心的走。

 蜡炬成灰,众人的泪水却肆意横流,而听他教诲最多的人,都是坚强的, 我也是其中之一。必然,我是老师,得活的让自己安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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